第103章 镇魂(2/2)
地道深处的铁链声越来越近,混着某种潮湿的喘息。小哥抄起长命锁拽着我们就跑,刚冲过石门,头顶的太极图突然翻转,夜明珠“砰”地炸开,无数细针从四面八方射来。胖子用背包挡住我,肩膀被擦出道血痕,骂骂咧咧中我们跌进甬道,身后的石门正在缓缓闭合。
“等等!”我瞥见石壁上新露出的刻纹,那是朵完整的莲花托着水滴形状的石头——和村长家堂屋供着的石雕一模一样。小哥突然刹住脚步,转身将长命锁塞进石门缝隙,锁芯竟恰好卡住了即将闭合的巨石。
“忘川石……”他盯着刻纹,声音被机关轰鸣声扯得破碎,“是村口那口老井。”
胖子的笑声带着哭腔:“合着咱们绕了十万八千里,宝贝就在村口喝啤酒的老井底下?”他话音未落,地道深处传来“轰”的闷响,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撞开了最后的屏障。小哥拽着我们狂奔上石阶,月光终于刺破洞口藤蔓的瞬间,我听见身后传来青铜镜碎裂的巨响,以及某种似人非人的低吟。
回到客栈时,天已破晓。村长坐在门槛上,烟袋锅子在晨光里明明灭灭。他看着我们手里的长命锁,浑浊的眼睛突然泛起泪光:“当年……当年那户人家找过我爷爷,说三丫头的魂魄被镇在墓里,要把锁扔进老井才能超生……”
他颤巍巍站起身,指向村口方向:“可老井后来填了,那石头……”
“在您家堂屋。”小哥打断他,语气平静得可怕,“那块忘川石,您用来压酸菜坛子了。”
村长猛地愣住,烟袋“吧嗒”掉在地上。远处传来老黄牛的叫声,混着早市的喧嚣,可我看着手里的长命锁,突然觉得这雨村的晨雾里,还藏着无数没被阳光晒透的秘密。
我们跟着村长跌跌撞撞来到堂屋,酸菜坛子的酸气混着霉味扑面而来。小哥掀开压在坛口的石雕,那水滴状石头底部果然刻着“忘川”二字,边缘还缠着半根褪色的红绳。村长瘫坐在竹椅上,双手发抖:“我爹说这是镇宅石......”
“是镇魂石。”小哥将长命锁放在石雕旁,锁芯与石面缝隙严丝合缝,仿佛天生一对。胖子突然一拍大腿:“所以三丫头的魂魄被镇在老井底下,墓里那具骸骨是守锁人?”他盯着石雕上的莲花纹,“可当年为啥不直接扔井里?”
“因为有人不想让她超生。”我摸着石雕边缘的凿痕,那痕迹新鲜得像是去年才刻的,“墓里的北斗阵、五毒棺,还有这镇魂石......都是为了困住她。”村长猛地咳嗽起来,浑浊的眼睛里闪过愧疚:“大户人家没落前,曾托我家世代看守......”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传来“哐当”巨响。我们冲出去时,只见老井旁围了一圈村民,井口的石板被掀翻,露出底下黑黢黢的洞口。王婶浑身发抖地指着井里:“我听见有人哭......”
小哥已经顺着绳子滑了下去,手电筒光在井底晃动。我和胖子紧随其后,井水早已干涸,井底中央嵌着块青石板,板上刻着与墓室相同的莲花阵。长命锁刚贴近石板,四周突然升起八根石柱,每根都刻着不同的符咒。
“是八方困魂阵。”小哥的匕首划开指尖,血珠滴在阵眼位置,“用阴血破阵。”胖子脸色发白:“小哥你这是要放她出来?万一真是邪祟......”
“她困了百年。”小哥的血沿着阵纹蔓延,石板发出“隆隆”轻响,“该让她走了。”随着最后一道符咒亮起,青石板缓缓裂开,露出底下蜷缩的人影——那是具穿着明代襦裙的骸骨,颈间挂着与我们手中相同的长命锁,只是锁芯早已锈死。
胖子的手电筒掉在骸骨旁,光线照亮她掌心的纸团。我小心翼翼展开,泛黄的宣纸上是用朱砂写的字:“爹,救我,救救我,锁在......”最后三个字被指甲抠烂,只剩模糊的血痕。村长在井口突然哭喊起来:“是三丫头的字迹......当年他们说她得怪病死了,原来......”
原来她是被活埋的。
长命锁突然发出嗡鸣,两具锁在空中相吸,锈死的锁芯竟缓缓转动。小哥将我们护在身后,井底阴风骤起,骸骨的发丝竟诡异地飘起,在晨光中化为点点荧光。当两把锁合二为一时,所有石柱同时崩裂,荧光聚成个模糊的少女轮廓,她对着我们轻轻福了福身,指尖掠过井口时,枯井里突然涌出清澈的泉水。
村民们惊呼起来。我看着逐渐消散的荧光,听见她临走前的叹息,混着远处竹林的沙沙声,像是终于卸下了百年的重担。村长跪在井边痛哭,胖子默默掏出杏核手链,扔进了波光粼粼的水里。
日头升高时,我们回到客栈。小哥擦拭着染血的匕首,阳光落在他手背上的伤疤上。胖子望着窗外的老井,突然咧嘴笑了:“以后雨村又多了个景点——‘百年怨魂归乡泉’!”
我摇头苦笑,摸出兜里的陶片,那半朵莲花终于完整。窗外传来孩子们的笑声,他们正围着老井数游鱼。小哥忽然站起身,将两把长命锁扔进厨房的火塘,青铜遇热发出轻响,化作两朵燃烧的莲花。
“该结束了。”他说这话时,晨光正落在他眼睫上,像极了井底那转瞬即逝的荧光。而远处的山林里,老黄的铃铛声混着新蝉的鸣叫,终于让这个清晨有了点活人的气息。
火塘里的青铜锁渐渐熔成铜水,小哥用匕首尖挑出两枚莲子大小的珠子,递给我和胖子:“镇魂珠,墓里的机关全靠这东西运转。”胖子捏着珠子对着光看,琥珀色的内核里竟有丝缕血丝:“合着这百年怨气全凝在珠子里了?”
井口传来孩子们的尖叫,我们冲出去时,只见清澈的泉水正顺着石缝漫向竹林,所过之处,枯黄的草叶竟泛起新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