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宋太宗 赵光义(1/2)
我这辈子最怕的就是活在我哥的影子里。可你猜怎么着?到头来还是得从他那说起。建隆元年正月初三那夜,我蹲在陈桥驿的破砖墙根底下,听着屋里头我哥跟赵普他们摔酒杯的动静,手里攥着的黄袍都被冷汗浸透了。那年我二十一,鬓角还光溜得很,哪想得到二十年后这袍子会裹在自己身上。
我出生那年是后晋天福四年,家里正跟着石敬瑭打仗。爹在军营里抱着我转了三圈,说这小子哭声比战鼓还响,将来准是个带兵的料。这话说早了——后来我哥真成了开国皇帝,我倒成了个整天替人收拾烂摊子的。记得六岁那年跟着娘逃难,夜里过河差点淹死,我哥把我扛在肩上,冰碴子割得他小腿全是血口子。那会儿我就想,什么时候我也能替他挡刀子?
十二岁在洛阳老宅那会儿,娘常拿棍子抽我背《孙子兵法》。有次我偷跑去赌坊,回来撞见娘举着蜡烛跪在祖宗牌位前哭:"赵家要是再出个混世魔王,这天下谁来守?"那晚我跪到鸡叫,膝盖肿得跟蒸饼似的。自打那以后,我见着兵书就跟饿鬼见着肉似的,我哥倒好,成天跟禁军那帮糙汉子摔跤赌钱。
显德三年跟着世宗皇帝打契丹,我十七,我哥二十八。夜里扎营时他教我认星斗:"看见北斗没?斗柄指东天下春。"结果第二天他带人冲进辽军大营,血点子溅到我脸上还是烫的。那是我头回杀人,刀砍进骨头缝里震得虎口发麻。回营路上我哥拍我后脑勺:"老二,刀要斜着劈才省劲。"这话我现在教孙子们还管用。
陈桥驿那晚的事,史官们写得跟唱戏似的。其实哪有什么天降祥瑞?我带着亲兵把驿站围了三层,跟石守信他们在马棚里对过暗号。赵普那老狐狸凑过来说:"二公子,该给将士们吃定心丸了。"我踹开我哥房门时,他醉得正抱着柱子说胡话。黄袍往他身上裹的时候,他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光义你他娘的要害死我?"我咬着后槽牙回他:"哥,这衣裳你不穿,明天咱全家脑袋都得挂在城门上。"
开宝九年十月二十那夜,宫里来人说皇上召我喝酒。我进寝殿时闻见股怪味,像是檀香混着血腥气。我哥躺在榻上,烛火照得他半边脸发青。他拽着我袖子说:"当年陈桥驿..."话没说完突然瞪着眼抽搐,我扑过去扶他,后脑勺磕在龙纹柱上嗡嗡响。等太医赶到时,他身子都凉了。这事我跟谁都没细说,后来野史里编排的"烛影斧声",纯属扯淡。
说到金匮之盟,娘临终前确实拉着我们兄弟在床前立誓。那会我二十五,跪在青砖地上硌得膝盖生疼。娘说:"匡胤之后得传位给光义,这是咱赵家的保命符。"我哥当场红了眼圈,我却盯着娘枕边那个鎏金匣子——后来打开看,里头就半块玉佩,还是我小时候摔碎的。老太后的心思,比汴河底下的淤泥还深。
当开封府尹那十五年,我算是把人情冷暖尝了个遍。有回审个盗马贼,那泼皮当堂嚷嚷:"谁不知道你赵二爷就是个看仓库的?"我让衙役把他捆在衙门前的石狮子上,寒冬腊月浇了十八桶井水。第二天全汴京的混混见我都绕道走。这事让我明白个理儿:在权力场上,心软比刀钝更致命。
最憋屈的是征北汉那回。我带着五万大军围了太原城,眼瞅着要破城,我哥八百里加急让我撤军。回京路上我闯进枢密院摔了虎符:"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话是放屁吗?"后来才知道是赵普那老东西撺掇的,说我拥兵自重。打那以后我养了三百死士,专门盯着宰相府的动静。
说到儿女情长,我这辈子最对不住李氏。她十六岁嫁给我,洞房那晚我还在批开封府的卷宗。后来她难产走了,留了个丫头。下葬那天下着冻雨,我抱着闺女在坟前站到半夜,跟我哥讨来的南海珍珠撒了一地。打那以后我见着穿绿裙子的就心口疼——李氏最爱穿葱绿衫子,绣着杏花的。
我哥晚年越发多疑,有次宴会上突然问我:"听说你府里养了个契丹巫师?"我当场掀了桌子,十几个碗碟摔得稀碎:"我要有异心,当年陈桥驿就该自己披黄袍!"后来还是皇后拉着我袖子劝,说皇上最近梦见柴家后人复国了。那晚我在御花园假山后头吐得昏天黑地,突然想起二十年前娘说的话:"你们兄弟要生分了,赵家就完了。"
最后说回继位那天。我穿着十二章纹衮服,玉带勒得喘不过气。礼官唱到"嗣皇帝臣炅"时,我瞄见底下赵普嘴角抽了抽。这老狐狸怕是想起当年陈桥驿,我往他手里塞银锭子的情景了。祭天那日狂风大作,香灰迷了眼,恍惚看见我哥站在云里头冷笑。我攥着传国玺咬牙发狠:这江山我定要做得比你漂亮。
当皇帝这事儿,真他娘的比守开封府累多了。头天坐进崇政殿,龙椅上的雕花硌得屁股生疼。底下跪着的文武大臣,半数是当年跟着我哥出生入死的兄弟。我捏着玉圭的手指头直发颤——这帮人看我的眼神,跟看开封府衙门口的石狮子没两样。
头三个月我天天做噩梦。有回半夜惊坐起来,抓着守夜太监的领子喊:"快去陈桥驿!"等清醒过来,后背的冷汗把寝衣浸得透湿。我知道得干票大的,比当年黄袍加身还大的事,才能让这群老狐狸服气。机会来得快,北汉那个刘继元,正月里竟敢扣了我派去的使臣。
太平兴国四年二月初八,我站在讲武台上看禁军操练。雪花混着沙粒子往脸上扑,底下二十万大军黑压压跪成一片。我举着酒碗的手稳得很:"这回不拿下太原城,老子跟你们姓刘!"这话是跟曹彬现学的,那老小子带兵确实有一套。临出征前,我把三个儿子叫到跟前:"爹要是回不来,你们就捧着玉玺去洛阳找我哥的儿子德芳。"
围太原城那五十六天,我算是把兵法书上的阴招使尽了。挖地道挖到护城河底下,结果辽军灌水淹死我三百工兵。气得我亲自擂鼓,三天没下了望台。四月廿三那天,眼瞅着北门要破,突然探子来报辽国援军离城不到五十里。我抽出佩剑就要往城下冲,潘美死死抱住我的腰:"陛下!当年陈桥驿您怎么劝太祖的?"这话像盆冰水浇下来,我咬着后槽牙下令撤围。
夜里在军帐灌了两坛烈酒,我提着剑把地图砍成碎片。曹彬掀帘子进来,看见满地狼藉也不说话,掏出个油纸包搁在案上——是开封樊楼的炙羊肉。我嚼着肉突然笑出声:"老曹,当年我哥打南唐,你也这么哄他的?"那晚我们对着太原城防图琢磨到鸡叫,最后定下个毒计:在汾河上游筑坝。
五月初八那场大水,把太原西城墙冲塌三十丈。我骑着乌云踏雪冲进城里,马蹄子底下全是浮尸。刘继元跪在宫门前那会儿,我刀尖抵着他喉咙问:"听说你前日还说要拿我头盖骨当酒碗?"这怂包尿了一地,反倒让我没了杀人的兴致。后来在庆功宴上喝高了,我搂着潘美的肩膀说:"看见没?这天下除了我哥,也就我能收拾!"
得意劲儿没撑过半年。九月打幽州,高粱河那仗真是把脸丢尽了。我带着轻骑冒进,结果被辽军包了饺子。耶律休哥那龟孙子一箭射穿我大腿,要不是杨业带着杨家军死扛,老子就得交代在芦苇荡里。连夜逃回涿州时,我趴在马背上疼得直抽冷气,还得扯着嗓子喊:"朕这是诱敌深入!"后来在行宫养伤,每天让太医拿烧红的烙铁烫伤口,愣是没让消息传回汴京。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