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2/2)
佟蓉婉闻言,扑哧一声的笑了出来。
“梁九功,你这话说的可不聪明,皇上真龙护体,身子强健,我身子矜贵,染病不好。”
“那你这可不就是前后矛盾了吗?”
梁九功憨憨的笑了笑,那脸上的肉都快将鼻梁给挤的没有了。
“皇上真龙天子,小格格也是真凤护体,都是神兽护佑,自然都是好的。”
佟蓉婉听见真凤这两个字的时候,心就像是被人忽然捏了一下。
她慌忙端过那碗温茶,做出一副极为口渴的模样,忙不择路的喝了两口。
这....这婚事,她总是闭口不谈,就像是她不说,这事儿就像是没有发生过一般。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她知晓这个消息的开始,内心就是崩溃的。
不然她也做不出来连夜逃走,下江南这件事情来。
屋子里安安静静的,梁九功不说话,就只有她吞咽茶水的声音和康熙爷偶尔翻动折子的声音。
细碎,索然。
却又格外的折磨人。
她先前从未想过,或者是很抗拒,甚至避免去想自己入宫了之后,会如何。
况且,丈夫还是自己从小一直抱到大的大腿。
这件事情.....真的是有些尴尬。
但她却不敢泄露出自己对这件婚事的不满来。
可她又实在表示不出欢喜。
她喝完了整碗茶,清了清嗓子,说道:“皇上是要问我什么事儿?”
康熙爷似乎是无声的吐了口气,瞧着女子淡声问道:“你去衙门了?”
说起这个,佟蓉婉就想到方才生气的事情,而且顺理成章地就可以转移话题了。
“皇上,我发现整个县都好奇怪,甚至这件事就像是透着什么鬼祟一般。”
“哦?”
佟蓉婉抿了抿唇,先自己将整件事情在脑海之中过了一遍,接着又喝了一盏茶之后,这才开口说道:“皇上,我总觉得这个县城从里到外都透露着诡异。”
她看了一眼男人,瞧见男人不说话,这才继续说道:“我不知道自己想的对不对,总感觉这个县城里面是不是青壮年男子都去了什么地方,然后只剩下了一些老弱病残和妇人?”
“而且这个县的县丞不像是能做主的人,做主的是那不露面的“县丞”。”
康熙爷点了点头,最后将手边放着的折子递给了顾问行,顾问行接过,奉给佟蓉婉。
佟蓉婉打开,里面赫然是顺治十八年,江宁巡抚朱国治疏言海防紧要…….又说到苏州府、松江府……钱粮抗欠者众多,分别造册,绅士一万三五百余人….
佟蓉婉挑了挑眉。
“奏销案。”
她喃喃的说道。
这个大案她怎么能不知道呢,当年她才将将出生,就算是在襁褓之中也听说了“奏销案中都有一名探花郎,也因此被罢黜,所以民间有“探花不值一文钱”的说法。”
“这个小县便是苏州府
佟蓉婉擡头,康熙爷坐在椅子上,修长的手指轻轻的点着扶手,眼眸清浅的瞧着她。
“你可知为何没有男子?”
佟蓉婉摇了摇头,她将折子合上。
手指触摸着精致的封面,顺滑,平整。
可里面的内容却是如此的血腥。
“因为男人都去十余公里内的一处深山开矿,进了山,就没人能出来。”
男人语气清浅,佟蓉婉却无端从里听出了他的怒意。
“按照清律,开矿可必须是官府主导。”
佟蓉婉不由得开口说道。
康熙爷微微颔首,说道:“这矿山是有矿政管理的。”
矿政就是对矿产管理的称呼。
而矿政便是官府专门派的人。
佟蓉婉慢慢的瞪圆了眼眸,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说道:“您的意思是矿政出了问题?!”
康熙爷不说话,那双如墨水晕染的眼眸就像是无边无际的海。
佟蓉婉一愣,她忽然意识到或许康熙爷已经清楚知道了全部事件的来龙去脉。
而他这样,不过是在教她?
教她做什么?
还不如花时间去做点儿其他的。
佟蓉婉下意识的排斥想道。
拒绝的话刚到了嘴边,她忽然想到了昨天那女子崩溃而挣扎的面容,而今日她却一言不发,就像是任人宰割的羔羊,跪在地上。
她悄然的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只是皇上给她提供的思路顺着想了想,根源不是矿政……
矿政没这个胆子,就算是有,也需要背后的支持。
忽然,佟蓉婉慢慢的瞪圆了眼眸,惊魂不定的说道:“这…..这不会牵扯到三藩吧?!”
对面坐着的男人勾了勾唇,漆黑的眼眸如旭日破开层层叠叠乌云一般,铺洒整片大海。
“蓉婉自幼便是聪慧过人的姑娘,每一次都会给朕惊喜。”
佟蓉婉被他这样瞧着,又被这样夸赞,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发烫,低声说道:“我都这么大了,皇上怎的还是这般夸赞我。”
嘴里说着不好意思的话,但那双当初清亮如今潋滟无双的眼眸却依旧含着明亮的水光,心里分明是有些得意的。
康熙爷轻笑了一声,意味不明的说道:“朕此次来江南,看样子是来对了。”
佟蓉婉微微点了点头,说道:“皇上行策,自然是算无遗漏,江南百姓终于能脱离苦海了。”
康熙爷笑着觑了她一眼,并未说话。
反倒是佟蓉婉被这一眼看的有些慌张。
两人不说话,屋子里便又安静了下来,江南的房屋建筑和北方不同,房顶很高,一般都有两层楼,此刻两人坐在院子里,不是很宽阔,却布满了青翠和花红。
房檐上还残留着昨夜的残雨,空气之中带着湿润。
日光洒落,带着温热的烫。
两人坐在院子的亭子里,距离不远不近,令她能清晰的瞧见男人垂下眼眸时,留下的阴影。
康熙爷自然是好看的,他若是不看着别人,那浑身的帝王之气让他显得尊贵无边,却少了几分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威压。
这样的一个男人,让她恍然的想起了当初在襁褓之中时瞧见的顺治皇帝和佟太后,她的姑母。
时间久了,她不是很记得两人的容貌,但却清晰的记得顺治皇帝那极度压抑之下从眼底泄露出来的崩溃,还有佟太后抱着她,看着顺治皇帝一意皈依佛门时,眼底的失望和厌倦。
都说父母感情状态会在孩子幼年时落下对于婚姻根深蒂固的想法。
康熙爷为何会选择她当皇后呢?
佟蓉婉咬着茶盏边缘,恍惚的想着。
不知过了多久,梁九功引着丫鬟,端上来几盒食盒打破了这份许久未曾有的平和的安静。
“皇上,小格格,且先把事情放上一放,今儿做的可是这苏州的特色菜。”
丫鬟们依着次序将碟子摆上了桌。
康熙和佟蓉婉刚坐上桌,秋月急匆匆过来,说是有一妇人上来给主子请安。
“妇人?”
佟蓉婉看了眼皇上。
男人坐在对面,姿态极为优雅,他对着佟蓉婉挑了挑眉梢,意思是见不见的随她自己。
于是佟蓉婉放下手里的银箸,转而问秋月:“怎么样一个妇人?”
“穿着马面裙,质地中上,算不得好,一般稍微有些家底的人家倒是用得起,梳着中规中矩的发髻,就是金钗样式也是三年前流行的。”
一旁的顾问行露出几分好笑来,说道:“秋月姑娘怎么的都说这些?”
秋月和顾问行也是见惯了的,两人见面也说得上话来。
此刻闻言也不怯场,而是笑着说道:“顾总管可别小看这些,有时候看一个人就是从细微处才能看清楚本质呢。”
顾问行到也不多问,只是笑着点了点头,说道:“老奴受教了。”
佟蓉婉转过身,拿起了银箸开始用膳。
“小格格?”
“既然这么讲规矩,就让她等着吧。”
“是。”
此刻,别院门口,一个青帐轿子停在门口,四个护卫站在一边,轿子口立着一个丫鬟,朝着门口瞧着。
。。。。。。。
京城,后宫。
苏麻喇姑伺候在孝庄皇后身边,手里端着盘子,上面放着各种样式的剪刀。
孝庄皇后穿着长袍,手里捏着剪刀弯着腰小心的剪着一盆花。
“主子,这个时候皇上下江南,怕是不太安全呢。”
“哼。”
孝庄皇后冷笑一声,并不答话。
反倒是苏麻喇姑露出有几分担忧的模样。
“更何况这个时候若是三藩真的反了,皇上并未带军队前往,这万一……会不会太危险了?”
孝庄直起腰来,将剪刀放到托盘上,绕着花盆来回的看。
“你不会当真相信了他说的那一通微服私访,暗探三藩的鬼话吧?”
苏麻喇姑一愣,有些疑惑的说道:“可是瞧着送回来的信,皇上确实一直在查吴三桂的底细啊,您的意思是为了蓉婉小格格?可是蓉婉小格格是及芨那日才知道自己要做皇后,心慌之下才决定去江南的,皇上去江南是当初去岁年底时就给你说过的啊。”
孝庄太后摇了摇头,说道:“现如今你都看不清皇帝,说明他的心机谋略足以做好一个帝王。”
“他骗了天下人,骗了蓉婉那个小狐貍,可骗不了本宫!”
“蓉婉那个小姑娘若是喜欢塞北风光,咱们现在接收到的消息可不就是来自塞北了吗?”
“没想到皇太极这情深似海的脾性倒是随着血脉继承了下来。”
孝庄拿过剪刀,一剪刀剪下开的最艳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