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入围城(三)(2/2)
或许也不是意外,这段在周漾十五岁那年就埋下暧昧伏笔的情感其实从未彻底散去,反而在两人经年累月的相处中掺杂了越来越多的复杂情感和荷尔蒙冲动。
戴聿诚对周漾一开始确实只是怜惜,几次相处下来发现她聪明机灵,一点就透,不知不觉间就帮了她许多。
多年下来,他逐渐把她当成自己的家人,全心全意付出。
周漾在美国留学期间,他怕她无聊,更怕她受欺负,于是不厌其烦地抽时间飞过去看她;后来周漾毕业回国,进入公司,他甘愿做她背后的男人,为她倾献人脉、堆砌资源,不求回报地为她保驾护航。
周漾也如他所希望的那样,逐渐从一个单纯美丽的少女成长为能独当一面的独立女性。她开始在职场上游刃有余,面对错综复杂的关系有了自己的想法,她不再事事都来询问他的意见,偶尔还会反驳他的观点。
戴聿诚对此并不感到失控和懊恼,相反,他甚感欣慰,他乐于见到自己养护的花朵最终成长为无需旁人庇佑的参天大树。
可是当有一天周漾告诉他,她决定招赘而非联姻的时候,他的心头却隐隐闪过一丝不舒服。这种不舒服在他当初眼睁睁看着周漾约会、换男友的时候,都没有如此强烈地出现过。
这种念头在电光石火间迅速扩散,以至于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才惊觉自己的潜意识到底有多么荒唐。
他并非正人君子,可至少拥有基本的道德伦常。
他怎么会……竟然开始肖想自己和周漾的可能性?
或许、或许是因为随着年龄的增长,周漾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女人了,与此同时,她却从不在行为上有所收敛,她对他依然保持着从前那样的亲密无间,仿佛在她的字典里,和小叔叔之间的相处没有避嫌二字可言。
对此,戴聿诚无法拒绝,甚至有些乐在其中。
他忍不住想,周漾一定是故意的,她一定知道自己多么有魅力,所以才故意像当初那个无知少女一样缠着他、粘在他的身旁,理所当然地撒娇,理所当然地使唤他。
要他帮忙挡酒,要他抱着她上楼,要他帮她涂指甲油——
那个从酒局回来的夜晚,两人都没有醉,周漾的行为却愈发乖张。
她坐在床头,随意地把尖头高跟鞋踢到了地上,她带着绯红的脸颊和迷离的眼神,就那么直直地看着他。
她朝他伸出一只脚来,裸露的、白皙的。
“小叔叔,我的指甲油掉色了,你帮我重新涂。”
他想走,却被空气钉在原地,在理智彻底崩塌之前,他问了一句:“现在?”
“对呀,”她笑,脚趾轻轻点在他的西裤,“现在。”
他沉默地坐到了床尾,虽然他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做;他任她把裸露到膝盖之上的脚架在了他的大腿上,虽然他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做。
他接过周漾递来的指甲油,打开,然后一手握住那只脚,另一手在她的脚趾甲上涂刷。他全程低垂着眼眸,认真到没有擡头看她一眼。
静谧的空间里,时间是如此漫长。
他克制不住地想起周漾的十五岁,她也是这样赤着双脚。
当时她站在他面前,脚趾上涂的指甲油远比现在更加艳丽,那是一种鲜红鲜红的颜色,红得仿佛是第一次去周家别墅见她时,那颗偷偷藏在怀里的草莓。
后来,草莓跳出了他的胸腔,也跳出了他的掌心。它变成了一把利刃,狠狠插进他的心脏,鲜活的血液从他的身体里汩涌而出,源源不断的红色伴随着她的脚步漫延到整个地板,提醒他每多看一眼,都是在增加自我嫌疑的犯罪。
那么现在呢?
十个脚趾甲都已涂完,再没了躲避的借口,他停了手,没有说话。在这种彼此心知肚明却又还没戳破的沉沦中,那只脚挣脱了他的手,慢慢往他两腿之间探去。
小叔叔,你累不累呀?她轻笑着,像猫一样伏到他的耳畔,声音透着奇异的诱惑,有点软有点媚,细细的,仿佛是咬着舌头或者嘴唇发出来的。她说,小叔叔,你明明早就把我当成女人了,为什么还要这样一年又一年地欺骗自己,折磨自己呢?
不得不承认,在一个不错的女人面前,男人的意志力是极其薄弱的。
何况周漾那么美、那么热情,剧烈燃烧的生命之火正在她的身体里释放,她是如此鲜活,如此动人。更重要的是,她竟然还爱他,还爱了他这么多年——这无疑是一剂强心针,更是一捧浇火的油。
戴聿诚不是圣人。
即使有无数光环堆积,他本质也不过是个最普通的男性生物罢了,而被下半身欲望奴役是男性这种生物最大的劣根性,这是一种刻在基因里的先天缺陷。
红色指甲油很快被打翻在地,在暗色地毯上流淌成黏腻的一片;脚趾上还未成膜的红色在澎拜的情欲中不断刮蹭到床单、皮肤,持续地肆掠、侵染、模糊。
那些红色变成了一朵朵妖冶的花,开在那张床上,开在他们火热的身体之间。
身体里难以忍受的渴望得到了最虔诚的救赎。
在渴望到达顶峰时,他绝望地想,也许,他是在走向自我毁灭。
可是情欲情欲,情和欲混杂在一起时最难抵抗,他把他的爱情和欲望、克制和放纵、温柔和沉沦通通都给了她。这场源于荷尔蒙爆发的互相吸引,让他们度过了浪漫、缠绵并且疯狂的四个月。
夹杂着多年以来的求而不得和隐忍压抑,因为身份尴尬而不得不避与人后的隐秘刺激,这些额外情绪的堆积使得两人的关系在相爱的基础上加入了过多的冲动和莽撞。所以当周漾发现戴聿诚和香港某某名媛一起打高尔夫的照片出现在新闻里时,她没有任何犹豫就立刻就冲到了香港。
质问、解释,各执一词,剧烈的争吵。
每一段热恋期的情感在争吵到达最高点的时候都会以一场更加激烈的性事作为结尾,过程中的极度亢奋往往让当事人双方都忘记在某些关键时刻的保护措施究竟是否到位。
不过至少,这种激情让他们暂时忘却了之前的不快,将他们又重新捆绑到一起。
只是性爱的激情终会褪去,关于这段关系的未来走向触动到了两人的本质利益,他们始终无法达成共识。
戴家名门望族,儿女的婚姻事关家族的兴衰,需要经过慎重抉择。戴聿诚虽是养子,但却挂在他父亲唯一发妻名下,他身上背负的不仅有母亲的期待,还有自己多年来绸缪定计、殚精竭虑的艰辛。
他的婚姻从来都无关爱情,更由不得自己做主。
且不说他和周漾多年以来的叔侄关系尴尬,很难说服双方家长,哪怕是在日后的生活方式上,他们都存在很大的分歧。香港的豪门媳妇,生儿育女自然是头等大事,作为戴聿诚的妻子,势必要牺牲掉原有的事业,把所有重心都放到他的身上。
周漾显然志不在此。
当初在美国听到周永曜领回家一个亲生儿子,周漾连研究生都没有再读,本科毕业就立刻回国进入公司,为的就是趁着便宜弟弟年纪小不成气候,先在公司里霸得一席之地。
如今好不容易走到这个位置,要她拱手相让整个瑞盛集团的家业,选择去做什么戴家媳妇,她死不甘心。
在争权夺利这件事上,他俩出奇得统一,寸步不让。
经过无数次的争吵、做爱、再争吵之后,双方都累了,索性不再谈论任何有关未来的话题。
戴聿诚借着出差的名义飞到欧洲躲清静,多年来从未体验过的情感剧烈起伏让他感到无比心累,他需要好好休息一阵,才有足够的理智去思考这段恋情究竟该何去何从。
只是没想到才平息下来的生活又起波澜,他在一个繁忙的午后收到了周漾怀孕的消息。那时,争吵的余韵还在持续影响着他的情绪,工作和情感的双重烦躁迫使他在那个当下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即使在不久之后他就立刻意识到自己错得离谱,他也再无法挽回这段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