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第九十五章 买驴子咯(2/2)
姜姀停住了。一齐走的那些人,也跟着停住。
两贯一已经在她的预期价格内了,再说取个整除数三家人也好划分。一家出个七百文,这驴子也就买下了。
这些银钱对她和兰英婶两家来说不算多,但对于李秀婉这种只拿一成抽成,身上的存银又被花了个七七八八的,就显得不大划算了。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还是取整除数,只不过取的是更小一些的数字:“一贯八。能卖就卖,不能就算了。”
孙郎显然愣住。
连一旁围着的看客,都忍不住咋呼:“这杀价杀得狠呐。”
连兰英婶都忍不住拽了一把她的袖子:“阿姀,这个价会不会压得太过?”
姜姀却有信心。
驴贩子先前不肯卖这头小驴,恐怕不仅仅是自家人想留着吃肉这么简单。商人嘛,怕不得利,更怕买卖做得不妥,闹出什么纠纷,平白添出许多麻烦。
听这摊贩的口音,明显是住在附近的本地人,估摸着是县城周边哪个村子里的住户,真要打听也不是没有门路。
这要是买卖不成,反因着卖了病驴的事儿被他们赖上,倒也是得不偿失。
至于后来改了口,怕是夫妻俩私下里说定了什么。她猜想,大约是觉得病驴养着费时费力,付出与收获不对等,甚至还得倒贴。还不如咬咬牙,直接卖了来得划算。
眼下她就是瞅准两个驴贩子既已经决定割舍,便是权衡好了利弊,断不乐意再将这头病驴再带回去,所以压价压得狠了些。
话已出口,就看此时此刻,那孙郎的内心里天人交战得如何了。
果然他愣了没多久回过神来,又去找了能做主的他媳妇。
夫妻俩又是一阵窃窃私语。
姜姀在旁看着,眼中既没有流露出渴盼,也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像位芸芸中的看客,两手交叉在胸前,时不时还和身旁的几人闲聊几句。
过了会儿,终于又见那孙郎笑眯眯地上前来:“我夫人说了,一贯八可以,但咱们得立个买卖契。上面写明,今日客官您以一贯八的银钱买回去一头小驴,并且全然知晓这头驴子的伤病问题。日后这驴子在您手里,无论是废了、死了,还是拉不了重物干不了活,都与我们家没有任何干系。”
看来他们探讨出来的应对法子,就是立一个买卖合同。
姜姀没多想,一口应下:“自然可以。”
她相信沈猎户。以他专业的眼光,既说了这头驴子的腿没甚问题,那后续也必不可能再与驴贩子夫妇产生别的纠纷,立契于双方都无害,不过走个形式而已。
孙郎取出纸、笔和墨汁来。这东西他在驴车上常备。不多数买了驴子这种大件牲口的客人,会要求他们出个买卖合契,为双方的交易做个保障。
像他们这种出售健全驴子的,按照合契,得确保驴子在一月之内不病不死。反之,就代表从他们这儿出手之前,这驴子就是头病驴。
知病卖病那是大忌。只没想到,这回的合契,会用在保障他们自个儿的权益上。
孙郎虽能写字,但一手字迹写得和虾爬子似的。契是立起来了,但那上面写得歪七扭八,不仔细辨认都不知道他写的为何。
宋衍便照着他写的那些,誊写了一份出来。这样一式双份,双方各执一份,在上面按下指印,这买卖合契就算立成了。
姜姀付了银钱,从孙郎手里接过纤绳。想了想,又将这绳子,递到李秀婉手里:“秀婉姐,你带着它熟悉熟悉路?我还有许多东西要采买,咱们三家人,不如分开行动。到时快天黑,还是在老地方集合。等天黑,再一齐去吃宵夜。”
接过姜姀手里的绳子,李秀婉难掩兴奋,摸了又摸小驴的鬃毛,道:“就这么说定了。”
几人来到稍僻静些的地方分好银钱,之后便散开了。
买完驴子,姜姀这家分到一贯三百九十四文,加上之前存下的约三百五十文钱,拢共一贯零七百五十文。
于是兴冲冲地,先去了早就规划在采购清单里的布品铺子。
这几日摆摊摆得热火朝天,加上县城里人多灯火足,倒是一点儿没觉得这天气有多冷。可每每返程时候,刚站到山脚下,就能体会到山里的寒气逼人。
因此对做冬衣这事儿,姜姀心里还挺迫切的。
本以为这会儿会有不少人,为了赶制新年的新衣集聚在铺子里。没想到临近年节,外头热闹非凡,布品铺却是冷冷清清。
卖布的店家已经安上半块门板,打算关铺子走人了。
一问才知,要做新衣裳的那些人家,早就已经将布料、棉花采购好。像他们这样,踩着大年尾巴来的少之又少。
但既然客人已经上门,店家还是笑眯眯地招待了他们:“棉一两六十文,布一匹一贯钱。小娘子打算采买多少?”
姜姀琢磨了一番。棉花不算太贵,这个价钱在她的意料之中。只是这个布,摸着不算柔软,编织得也不算密实,要价这么高,也不知道贵在了何处。
店家解释道:“此乃从莱州进来的端布。官府对其定价有要求,最低也只能做到这个数,咱也是拿它没办法呐。”
于是姜姀只能退而求其次,又问了问熟悉的苎麻布的价钱。
“四百文一匹。”
“可是又涨价了?”
店家无奈地点了头:“这不是打仗的缘故么。北边战乱,连带着连绩麻缫丝的妇人都少了。于是从进价起就涨得离谱,咱也是没办法。”
姜姀只恨当初没有早些攒够钱。这挣钱的速度,都快赶不上物价上涨的速度了。
心下隐隐有些不安。她从和平年代穿来,半点儿不懂这些与打仗相关的事宜。总觉得北方战局不利,要不然不会闹成这般。
侧身看了眼宋衍,果然见他面上的表情也显出凝重来,看来她猜得八九不离十。
可惜打仗事关国事而非家事,偌大的王朝都做不好的事情,她这个市井小民,即便心有担忧,却也只能紧着过自己的小日子。再多想旁的,杞人忧天,徒添烦恼罢了。
眼下要紧的,还是买布的事。
她想了想:“可否只买半匹?”
店家却笑了笑摇头:“娘子出去打听打听,在咱们这里,哪有买布只买半匹的道理。”
宋衍道:“就买一匹吧。反正日后做衣裳也有需要,买回去的布匹也不会张腿跑了。好好存放着,到了夏日里,再需要裁制夏衣,便无需再往山下跑了。”
“郎君说得是。”店家依旧微微笑着。
姜姀没再犹豫,便把银钱给了。
买了一斤棉花,合计六百文。都是弹好的,到时直接往衣裳里一塞就成。再添一匹布头,正好一贯钱。
这几日的劳累,眨眼就只剩下七百余文,说不心疼是不可能的。但想想落雪天气,要能有棉衣加身保暖,势必会比只有芒草花的冬衣暖和不少。
能舒舒服服地过个冬,想了想,也值了。
三人又是兴冲冲地往外走,一路在县城里来来回回地逛。等到了黄昏时分,已经将过年需要的东西都囤好了。
银钱没多少剩余,挑筐里却是装得满满的。
包括十斗粳米谷子,六升糯米谷子,两斗粗面,一斗红豆,还有一斤鲜猪肉,一斤猪板油和半斤猪下水。
其中不少,都是给李秀婉他们做补给的。
毕竟前阵子吃了他们家的蟹酿橙,据说是卖了一袋子米粮才换来的。虽说宋衍成日里和李贵生称兄道弟,也答应了日后付伙食费在他们家吃大桌饭,甚至往他们家米缸里添了半麻袋舂好的米。
可一码归一码,总不能慷别人的慨,让他们平白吃了亏去。
毕竟还要攒钱开小食摊不是么。想起这个,姜姀就愈发替李秀婉感到高兴。
至于要买的那两口酱缸,眼下也在他们的身侧放着。这回特意选的子母大小的酱缸。小缸套在大缸里头,叫宋衍肩上一扛,就能扛着回山去。
姜姀是想到了李铁匠的驴车。可这不刚买了小驴,便也不好再在这种临近年关,需要采备年货的时候,再管李铁匠借驴车来用了。
天渐渐黑了,其余大的小的,都陆续到了约定的点上。
热热闹闹地拣了家座位还算空余的摊子坐,姜姀招待了他们炊饼吃,还去隔壁摊子买了两份热炒,外加从饮子摊那头,给每人叫了一杯热饮子来。
这样一顿吃下来百文不到,却令一个个吃得腮帮子滚圆,连连叫好。
临走时,孩子们都还有些舍不得。
这样热闹的县城夜市,下一回再来,就得等到元宵节了罢。还有大半个月嘞,怕是这阵子做梦,都得梦见在县城宵夜摊上,吃过的这些个好吃的。
一群人扛缸的扛缸,挑担的挑担,慢腾腾地行走在主街的归途上。
灯光辉煌,渐行渐去。幢幢的人影和喧闹的叫卖声,也随着他们愈来愈往外走,被撇在了身后。
因着前头有推着小轮车的摊贩经过,步行中的人流分成两股,纷纷往街道的两旁避让。姜姀便也随着人流,避退到了一旁。
小轮车的轮轴,听来少上了些油,一路吱呀吱呀直响,行至姜姀他们身侧时,许是轮轱辘里又卡了石子儿,甚至变成了刺耳的锐叫。
大人们挑担腾不出手来,只能硬着头皮受着。三个孩子倒是纷纷捂上耳朵。
小果蹙眉低头,便在这时,在距离小轮车横向的不远处,看到了一只雪白毛色的小狗。
那狗儿长得似乎还没有她头大。原本蜷缩在那儿,被小轮车的锐叫声一吓,一下子站起身来,急匆匆地往路当中跑。
小果被吓一跳:“娘,有狗。”
姜姀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低头。雪白的一团很是显眼,长而发炸的毛发随着奔跑一抖又一抖。
心揪了下,可不要被小轮车撞到才好。
却是怕什么来什么,狗儿忽地在小轮车跟前停下,举起后脚伸过头顶搔痒。姜姀的心又是一揪,赶紧往正推车的摊贩那头看去。
小轮车上摆着桌椅板凳,一个叠一个放得老高。小贩视线受阻,看不见车子前头还蹲着一个活物。这要是就此碾上去,怕是大事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