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鸟(2/2)
她不明白。
她的童年只有钢琴和练习册。
但若是写一篇何谓痛苦的作文,她想自己大概是有发言权的。
痛苦,丝丝缕缕地充斥在生活里的每个角落,每当她以为幸运神终于要来临之时,痛苦总会比幸福先来到她的身边,掐着她的脖子,宣告她这辈子都将无缘美好的事物。
这份痛苦,有时来源于母亲,有时又产生于自己矛盾的内心。
昏迷前,她的脑海里时而是林旭暴雨般的唾骂,时而场景一切,回到了温敏给她发分手短信的时候。
如果要周自玟给“人生”一个定义,她想,那大概率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绝望。
妈妈,如果我不曾看过这个世界就好了。
这样我也不必有所留恋,再次回到这混沌的人世间。
所有的声音和触感在下一秒化为虚无,周自玟失去了意识。
裴凛看着少女被抱下天台,心里堵塞,喉咙也涌上酸涩的味道。
她想哭,眼眶却是干的难受。
“她会没事的。”下楼梯的时候,安易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
“……嗯。”
宋意站在三楼的走廊,望着空无一人的天台,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不确定如果自己的那些照片被流出,下一个跳楼的不会是自己。
周自玟的事情,以办理出国手续为落幕。
病房内,周自玟和周自奕无声地静坐。
许久,周自玟说:“哥,你不用陪我出国的。”
“我不陪你,难道要你再找个天台往下跳吗?”
周自奕的脸色很冷,和平时和颜悦色的神情判若两人。
“对不起……”
“你没错,不需要和任何人道歉。”
周自玟知道他在生气,声音一哽,眼泪又冒了上来:“对不起,哥……”
周自奕在集训期间收到消息,火急火燎赶来看见自家妹妹憔悴的模样,哪里还气得起来:“玟玟,别哭了。哥替你打听过了,温敏已经脱离危险。”
“你要是真觉得对不起,就和哥出国吧……”
周自玟的泪水像一条小河,淌在脸颊两侧。
她咬牙坚持了很久,才开口:“好。”
十月二十三,周自玟和周自奕办理退学手续。
裴凛中午拿着陆越炀的卡去了电话亭。
“我知道周自玟的事情了。”
陆越炀听她不出声,便率先开口安慰她,“出国是很好的缓冲期,她会没事的。”
这段时间裴凛的心中总有一团无名火,憋屈的浑身不得劲。
她说:“所有人都说她会没事的,可她的样子不像是没事人。陆越炀,那个天台我上去都腿软,她怎么就敢坐在栏杆上……”
裴凛后怕道:“我看得出来,她是真的不想活了。”
“李珃的事情不能再拖了,陆越炀,我得和她做个了断。”她的声音很轻,但异常决绝。
陆越炀也敛了气息:“裴凛,别做冲动的事情。”
裴凛没应下,只是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下个月初的事情。”
裴凛的情绪可见地下沉:“了解。”
“这段时间……”陆越炀想问她李珃有没有骚扰她。
可转念一想,按着裴凛的倔脾气,就算真受到伤害也不会主动告诉别人。
所以他换了种问法:“你最近有好好吃饭吗?”
“……”裴凛想起自己随便糊弄的午餐,含混道,“还行。”
少年的声线干净温和:“还行,是好好吃饭了,还是没有好好吃饭?”
裴凛拗不过他:“没。”
“我位子里有巧克力,你吃点补补能量。”
“你是老妈子吗?”
“那你就是不好好吃饭的坏小孩。”
“我不是!”裴凛有点恼。
“就是。”少年的声音带着笑意。
裴凛不想和他进行小学生语录,轻哼一声道:“挂了。”
“好。”
裴凛没告诉陆越炀,匿名信卷土重来了。
李珃知道有人帮她处理信件和糟糕的事情,便换着法子折磨她。
有时是从天而降的一滩血水,有时是凭空消失的作业簿和试卷。
在最严重的时候,李珃给她送过一只无头松鼠,血淋淋地夹在她的练习册中。
“裴凛,你这是被谁欺负了啊?”同班的几个女生捂着鼻子站在一边,眼里对死松鼠充满了恐惧。
副班长沉思了一会儿,大咧咧地拍拍裴凛的肩膀:“裴同学,你放心!以后我最后一个离开,保准把门给锁了。这小贼肯定不敢有其他想法!”
李珃还真敢。
第二天,一班的教室前门被刷上红油漆。
褐色木门上赫然出现几个大字。
裴凛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