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兮(上)(1/2)
来兮(上)
白药与苍干原本一日即可回去,可回山途中白药神思恍惚,不慎从云头坠下。再醒来时,他身处一间旅舍,力气全无,案头还有碗闻着味就能觉出苦涩的药。
夜色漫无边际,只这一方小内室的八仙桌上点亮了如豆一灯。烛光昏暗,人影被映照在身前墙壁上,摇晃不定,风声撞响窗户纸,却无论如何也进不来。
这地方堪称简陋,白药半昏半醒,无意识中发出一声喟叹:“...好暖和”
苍干合衣侧坐在他身畔,背靠床柱,一手握着本名为《异闻》的书,另一手伸来,四枚手指压在他额头,低声道:“白药,你病了,额头滚烫,你可知道你已经昏迷两日两夜。我们此行耽搁在途中,你病好我们再回凌云巅。”
白药神思昏倦而混乱,星眸半阖,闻言面容有片刻空白,却并不心急,魂魄不知还落在哪一年哪一世,竟气声道:“...你怎么也答应了?”
苍干手指一顿,胸前银绣暗纹在烛火的晕染下跳跃着不定冷光,白药怔怔移不开眼,苍干扔下书,支肘侧卧,神色不明道:“你想起了什么?”
白药皱着眉心,失神地盯着苍干衣襟,“...追想当年事,殆天数,非人力,洙泗上,弦歌地,亦膻腥。”
“看名王宵猎,骑火一川明。”
“念腰间箭,匣中剑,空埃蠹,竟何成。时易失,心徒壮,岁将零。渺神京。”
“使行人到此,忠愤气填膺。有泪...如倾”*
“有泪如倾”苍干一手盖住白药的眼皮,另一手攥着他的手腕。静默中,他道:“你还记得这首唱词是谁写的么”
白药不知为何,情绪低落至极,不言不语,半晌后他恍惚道:“苍干...苍干...”
“嗯,在呢”苍干伸臂端来小案上的药,碗过他手,顿时蒸腾起热气。那里头至多有一口药的量,光团般占着碗底。
那光晕,像旅人跋涉夜雪后的家门,光是肉眼看着,都令人喜悦平和。
苍干半扶起白药,声音压得更低了,仿佛怕惊动白药起伏不定又格外脆弱心绪,“喝了,就不怕了。”
「帝君重伤,该喝药了。」天奴垂眸,手捧着一碗漆黑汤药,木然道。
「放着罢」白药一指寝殿青玉案,他也仅剩下擡手的力气。
「帝君重伤,该喝药了」天奴置若罔闻,向他走去,「您喝了药,才能好呀」
「喝药」
「滚..唔..」
一碗药被迫灌了个干净,天奴慢条斯理取回空碗,「帝君,您好好睡一觉。属下告退。」
「你...」他指着天奴背影的手垂了下去。
…
白药极力避开头颅,“拿开...不能喝”
他挣扎起来,声音嘶哑,“我这一生...我这一生..”
白药呼吸陡然急促!
苍干摸到他脸颊冰冷的泪,不由分说,一把将白药揽进怀里,仰头一口饮下药汤,继而低头渡进他唇齿,白药被迫承接,大睁双眼,一口入喉再也吐不出来。
苍干以指背蹭去他唇边水泽,又亲了亲他的眼皮,声音低沉柔和,仿佛有熨烫人心的力量,“是蜂蜜水,大夫说你是惊怒攻心,郁气导致的发热。再睡一觉就好了。”
夜深梦深,一念千万里。
狂云西风,漫卷些朱红颜色,恰似天公一挽血河倒挂。
半扇天门倾塌,琼楼玉宇浸透了昏红余晖。遥遥望见最高道大殿内,人头攒动。
“帝君需记得,一人之力,不可翻天!”
“帝君呐,你可知道长生不老,乃天之下生灵苦求不得的大道?”
“元琼上神,众位仙家敬你一寸,你莫要得寸进尺,妖就是妖!”
元琼望着高台下的“诸臣”,蓦地起身,众仙忌惮他案前横置的两柄可动星文的宝剑,转念思及前日被斩杀的仙僚,一瞬噤声,太上殿内落针可闻。
——他们这位面容秀美的天帝,杀起人来从不手软。
只听他强压愤怒道:“不予也罢,你们如今却要那些正苦修得道的人族妖族舍去道行,若是尔等,岂能答应!”
“您的目光应长远,而非眼前利害,妖族早已经对仙族掌权颇有微词。妖族一人得道不见得有什么害处,若十人百人千人,琼楼能有安生之日?您为何坐上这个位置,难道也忘了么”
天帝盯着他,“御化星君,若本君没有记错,你从前也是大妖行道不舍昼夜,千年后才叩开天门的,怎么你得了好处,就要关上旁人那扇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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