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雪（六）（1/2）

千里雪（六）

承圣十年,元日?。

大朝会自是由太子主持，结束后百官和四方来使按例要去给天子拜年，近臣及其?亲眷自然也要同往。

东宫派人来接荷衣时，她不太想去。

王遇劝道：“就算大家都不去,你也得去。你们的婚事人尽皆知?,不敬家翁,到哪里说都理亏。太子能否顺利承袭帝位，还得看陛下?的。这种时候，你要拖他后腿吗？”

荷衣拗不过?她,踌躇着说出了她和天子的过节。

王遇听完差点惊掉下?巴,沉吟良久后，苦笑道：“那更?该去了，躲的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啊！这回是拜年,宗室子弟都在，你又是晚辈，嘴甜一点,说些应景的吉祥话?,领了赏就可以走了，怕什么？难道堂堂一国之君,会当众为难你一个小女子？”

“再?说还有?太子呢,他行?事最为妥帖,肯定不会让你一个人去面对的。”王遇鼓励道。

以前?他寄希望于王芫，如今王芫做了内廷女官,而太子则公布了与荷衣的婚讯,就算婚期暂时未定，可也是八九不离十的事了。

他只得将全部心思又用在了荷衣身上,比谁都希望她能入主中宫。

荷衣没有?父兄，将来可仰仗的除了千里之外的家族便是京中亲眷。王邈年事已高，帮衬不了她多久，而自己无疑是最合适的选择。

可这话?他不能说，得等着荷衣自行?领悟，除了大献殷勤，供她驱驰外，还得兼做智囊。

荷衣吃了颗定心丸，想着的确不该教阿兄为难，遂去更?衣换装，在王遇的陪同下?出门。

王遇以接王邈为由，亲自护送，直到宫门外才分手。

荷衣本以为能趁着人多蒙混过?关，可到了地方才发现，她和那些排队等宣的人并不在一处，尚宫局早就安排了专人接引。

她先被请到别室，由司言女官亲授觐见礼仪及祝辞，反复练习数次后，尚宫左婉怡才点了几名?亲随，簇拥着她去宣光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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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着赤黄袍，戴乌纱帽，系九环带，蹬乌皮六合靴，高踞于正殿御座上。

两边陪侍着不少?皇室宗亲，打眼望去，倒是其?乐融融，一派祥和景象。

内侍通禀王家女觐见后，气氛霎时一僵。

韦槐年见天子微微颔首，便代为传召。

一瞬间，殿中数十双眼睛齐齐转向了门口，包括陪侍在下?首的李承运。

觐见天子自是要着礼服，本朝规定，妇人品服可视其?夫，女则视其?母。

荷衣尚待字闺中，所着礼服是其?母故物。

说是故物，却是崭新的，隽娘从未有?机会穿过?。

大卫宫廷典章及舆服制初建时，皇后便命人为隽娘做了全套礼服，连同花钗、博鬓等一起送到了汶水，希冀有?朝一日?能在宫中与故友重逢。

隽娘死后，遗物大都jsg焚毁，可那套礼服因做工精致，且极有?意?义，便留了下?来。荷衣入京时，绡娘和绮娘想着或许用得上，就悄悄放进了箱奁。

荷衣身量较其?母要矮几分，腰间虽做了收束，也穿了翘头高台履，可还是不能完全撑起，行?走时仍有?几分稚拙之态，像偷穿大人衣裳的小女孩。

但她面相生得好，虽不至绝美，却能让人挪不开?眼，于是大家的注意?力便被活泼生动的玉容娇颜所吸引。

左婉怡领她上前?见礼，天子眯了眯眼睛，有?些失神地盯着她袖口的灵芝暗纹。

待她举手加额时，他悄悄数了数，共有?五朵。

恍惚之间，似乎回到了多年前?的长秋宫。

那人青丝如瀑，松松绾在背后，正伏于案头专注地描绘着什么，他凑上去看，见满纸皆是令人眼花缭乱的纹样。

“这是灵芝团龙纹，”她指着最大最繁琐的那副道：“可以绣在你的常服上。”

“有?什么讲究吗？”印象中灵芝松柏是长寿的意?向。而龙纹更?是俗不可耐，除了袜子，几乎全身都是。当时他才三十来岁，正是意?气风发不可一世之时，怎么会想沾那些老气横秋的东西？

她一改落落大方的常态，竟有?几分羞赧，垂下?脸儿?不说话?，继续在纸上描来改去。

他便捏住笔尖缠问不休，她这才柔声道：“其?实也没什么讲究。”说罢抽出其?中一张宣纸，给他看上面画的五个图样。

都是灵芝纹，除了颜色各异，并无什么不同。

但若仔细分辨的话?，还是能看出布局和式样的细微区别。

“这是要我选一个吗？”他有?些云里雾里。

她无端着恼，擡手便去拧他的耳朵，嗔道：“我叫什么名?字？家中排行?？”

他连声讨饶，捧住她的手笑道：“崔灵蕴啊，行?五，难道我会不知?道……噢！”

这下?子茅塞顿开?，瞬间明白?了那副灵芝团龙纹的象征意?义。

五朵灵芝分别是丹芝、玄芝、青芝、金芝、紫芝，极有?规律的分布在团龙周围。

真实的绣纹五彩辉煌，精美绝伦，远比纸上图样好看得多，那件袍服他穿到袖口磨损都舍不得换掉。

她还做了一套青质连裳，袖口和蔽膝上都使用了亲手所绘的灵芝纹，当时他心里酸溜的要命，搂着她抱怨了半天，因自己竟不是唯一使用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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