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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秀的安全科战斗人员,就是要有处变不惊的本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这是每一个十二园工作人员的必备素质。也是因此,沉良对于自己突然出现在了太空中,旁边不远处还有一个看起来非人感极强,但又保持了人类外表的生物。
沉良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她的心跳非常正常,面前的生物并没有触发自己的恐怖谷反应。
对方并没有攻击意思,说不上友好,但很平和。事实上要不是双眼上烙印着这个生物的影像,沉良觉得单凭自己的感知力,闭上眼睛他就察觉不到周围还有除了自己之外的其他生物。
飘忽不定,模棱两可,长久的注视后,变回开始怀疑她究竟是生物还是物质,还是超出想象和理解的其他什么未知。对方并没有想要交谈的意思,于是沉良先开口:“你好。”
她介绍了自己,然后尝试询问对方的名字。
“我的名讳不能告知于你,听闻的瞬间便会让人疯狂着迷。我不需要唯一信徒之外的其他信徒,你无需称呼我,这里只有我们两人,我知道你在与我说话。”红风铃说:“你看起来有很多问题,过量的好奇心有时会招致灾祸,如果有想要开口的问题,你需要非常谨慎。”
于是沉良沉默下来。
她思索了片刻:“我们,你和我。我们两人是否还在我所知悉的领域内?还是说,我们已经去往了其他尚未被我知晓的其他领域?”
“是一个聪明的问题。”红风铃说:“但我要提醒你,不要将自己与我并列,这对你并无好处。”
这个问题的答案与红枫岭本身一样模棱两可,沉良觉得她隐约猜到了问题的答案,但这个答案如此匪夷所思,以至于让人不敢相信。
她们依然在沉良所知悉的领域之内,但同样,她们也不在任何领域之中。近似意识深海,但没有人的意识深海会这样深邃。十二园有时会为了挽救一些尚有可能获救的工作人员启用内部联通的意识深海,沉良曾经也参与过深海搜救,可是即便是联通的意识深海也不像现在她所处的这片宇宙这样无边无际。
这片海当中繁星明灭,不断有新星诞生旧星死去,漫无边际的边际收缩扩张,不断将更大的领域开拓出来,诞生出新的星。
这样的场景是绝不能长久观测的,每当她基于职业习惯要对周围展开侦查时,过量的信息涌入脑海,连同那些带着尖刺的尖叫声一起戳进大脑,几乎让人当场癫狂。她只能尽可能的将自己的注意力都放在面前的人身上,唯有这时,疯狂与絮语才会被短暂的隔绝,人才能够短暂的平静下来。
红风铃显然已经注意到了她的不适,但她并不在意。或者说,这样的事情她早习以为常。
出走后,时间已经过去了太久,红风铃身上关于【人】的部分已经没有多少了,然而【人】比所有人想象当中的都更加顽强,红风铃对于【人】的偏执,让它变成风干后的面包屑,用手指轻轻一碾便尽数碎裂。你尽可以碾碎它,但你就是无法将它彻底毁灭——它的主人尚不允许任何人这样做,生死不可以,时间也不可以。
再三措辞,沉良谨慎的问:“我们现在,在你的海中吗?”
“不。我并不在这里,停留在这里的‘我’不过曾经是微不足道的一丝想念,回眸一撇的目光。这道目光被他人捕获,也同化了他人。”
“您是说‘领主’吗?”沉良解释道:“我们这样称呼那个被我从以为面带回来的生物。”
红风铃点头。
她温和道:“事实上,这应当不是你们第一次见面了。孩子,你的身上也有我的痕迹,也是如此,你才能看到,残留在这道目光,这缕残念当中的‘我’,你我才会在这片海中相遇。”
沉良懵懵的。
什么意思?她的意思是现在这里,只是残留在回眸一撇的目光当中的那个个体的海吗?那如果是本体,她的海又会如何博大深邃?
太可怕了。
仅仅是想想,已经让人开始感到膝盖发软。
两股力量开始对抗,沉良想要现在就虔诚跪拜红风铃,宣誓成为她的信徒,但又有一股来自她本身的力量在与之抗衡。她知道自己绝不能弯下膝盖,一旦弯下了膝盖,那她本身将不复存在,新的一直会诞生,蓬勃,迅速占据她的躯壳,一切都将彻底改变——也许自己就会变成下一个“领主”。
但沉良又不由得开始思索——他们在什么时候见过面?
域外探索也好,次品入侵也好,沉良从来没有见过“领主”这个级别的生物......等等。
她似乎是......直面过的。
舍弃了滤网,有最本来的面目面对了超污染体,并在污染环境当中暴露超过安全时限两倍的时间。
是那时候吗?十一园辖区空间裂缝蔓延为缺口,出动了三位队长级别的安全科战斗员,连区域位面锚点都因为过于激烈的战斗而松动的那一次。她和猫就是在那一次的战斗当中初次相遇。
红风铃未置可否,只是说:“那并不是它第一次来到这里。”
时间好继续往前倒吗?可是如果十一园辖区的空间裂缝是由“领主”撕开的,那为什么再见面的时候它的强度就下降了这么多?被击退后受到损伤,所以变弱了?如果是这样的话,是否可以推断,它第一次来的时候要比撕开空间裂缝的时候强度更大。
如果是那样的话,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当年云队长他们付出惨痛代价击退的位面侵略者,就是如今的“领主”。
“我们尚不曾对视过。”红风铃说:“但他曾经切实的被我注视,也回应了我的目光。他迫切的想要变成与我曾经的存在相同的物种,或被我曾经的同类们承认和接纳。它本身的存在和概念已近乎消弭,无人认可,无人承认,于是渐渐消失。”
或者说也许“领主”早该因为锚点和概念的缺失而消失,它能存在至今,并且在被两度拒绝后保持了如此强度,也许和它意外流落异位面后,将那片位面彻底毁灭占领,成为自己补充能量的粮仓也有关系。
一时间无数念头闪过沉良的脑海,太多的问题和担忧一同爆炸,沉良看着红风铃,这位看着淡漠却温和的女性同样注视着她,这眼神并不像她外表看起来的那样年轻,她已走出了时间之外,分秒流逝对于她而言已经失去了意义。
沉良:“您和我,是来自同一个地方吗?”
红风铃微笑不语。她看向远处,极远处,必无尽之海的边缘更远的远方。许久后,她说:“这个问题,没有答案。曾经的我已经消弭,现在的我诞生于前往星空的途中,所以我已没有来路,也永远不在有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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