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5章 笑傲江湖(新历 二)(2/2)
说着,突然用刀尖挑起果肉:“听说这新君在华山学过武”
杨文卿心领神会:“臣这就联络崆峒派,他们与华山素来不和。”
朱常浩将梨子放进嘴里,慢慢咀嚼:“告诉他们,事成之后,西北盐路任他们走。”
说完,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远处连绵的山脉:“派人盯着川陕要道,有任何动静立刻来报。”
………
正月初八,午时。
西安,秦王府校场。
朱存枢背着手站在一旁,看着世子张弓搭箭。弓弦发出‘嗡’的一声,箭矢却擦着侍卫头盔飞了出去。
正想点评几句,却见管家捧着密信匆匆赶来,在朱存枢耳边低语几句。世子停下动作,转头望向这边。
“继续练。”
一目十行浏览完密报,朱存枢面无表情,双手慢慢将密信撕碎。纸屑随风飘进箭靶,眉头微微一皱,自言自语道:“二十年前郑王怎么死的”
突然提高声音,看向世子,呵斥道:“记住,弓要拉满,手要稳。”
侍卫长低声问:“要不要派兵去潼关”
朱存枢弯腰拾起世子掉落的箭,在手中反复端详:“把王府大门钉死,就说本王突发恶疾,闭门谢客。”
随手将箭递给世子:“明日开始,每天加练两个时辰。”
夜幕降临,朱存枢独自坐在书房,对着烛火沉思。案上摆着一幅京城地图,他用红笔在潼关处重重画了个圈,又默默擦掉。
…………
同日申时,太原晋王府地窖。朱求桂将密信凑近烛火,火苗映得他满脸通红:“周王、楚王都回信了”
“回殿下,周王说要等鲁王消息,楚王推说封地闹瘟疫。”
亲兵统领递上地图:“这是咱们在真定府的暗桩绘制的京畿布防图。”
晋王用朱笔圈住居庸关:“让大同卫的旧部初五动手,就说剿匪。”
顿了顿,看向亲兵统领:“你派人去五台山,请那位高僧准备‘往生咒’。”
亲兵统领面露难色:“殿下,这样会不会…”
“照办!”
朱求桂猛地拍案:“消息若走漏半点,提头来见!”
起身在地窖里来回踱步:“告诉军师,准备二十辆马车,装满硫磺硝石。”
夜深了,朱求桂站在地窖门口,望着天上一轮弯月。寒风呼啸,他裹紧披风,低声道:“成败在此一举。”
……………
通州云烟阁三楼密室。
十二扇檀木窗紧闭,铜盆里的炭火噼啪作响,将室内照得忽明忽暗。
十二名笔帖式正伏案疾书,狼毫在宣纸上沙沙作响,案头堆满各地分号送来的密报与空白话本。
总编撰赵文礼站在长案前,手中朱笔悬在半空中。低头看着三张密报:
西安分号传来的记录显示,华山派弟子在瘟疫区施药,有人发现药渣排列成‘伟’字;扬州分号的报告里提到,漕工在运河上目睹青衣侠客踏浪斩蛟,腰间玉佩刻有‘华’纹;泉州分号则说海商遇台风时,被一艘绣着北斗七星的帆船引航。
“这些素材都要用。”
赵文礼将密报按在案上:“西安的瘟疫改成大旱,药渣改作井水浮现‘岳’字;扬州的蛟龙换成江匪,玉佩细节保留;泉州的帆船……添个沉船宝藏的线索。”
说着,转头看向最年轻的笔帖式:“小李,把万历二十三年黄河决堤的邸报找出来。”
笔帖式们迅速行动。有人翻找档案,有人研磨润笔,密室里只有纸张翻动声。一名笔帖式突然抬头:“赵先生,潼关旧事的时间线对不上。”
“改。”
赵文礼不假思索:“把八百流寇改成三千倭寇,加上‘剑劈城门救妇孺’的细节。倭寇首领用万历十五年蓟州战役的真人名,增加可信度。”
他指着墙上的大明舆图:“在话本里标注倭寇登陆地点,就说朝廷讳莫如深。”
“注意节奏。”
赵文礼走到一名笔帖式身后,看着对方写的初稿:“先写民间疾苦,再引出神秘侠客。每章结尾留个钩子,比如侠客腰间若隐若现的‘岳’字佩玉。”
说着,拿起另一张纸:“把这些童谣加进去:‘北斗亮,华山青,岳字大旗指天明’。”
突然,门外传来暗号敲门声。赵文礼打开暗格,取出一份盖着东厂印章的密函。快速浏览后,瞳孔微缩:“洛阳福王府准备起兵,目标潼关。把这个消息编进话本,就说华山剑侠早已料到藩王叛乱。”
笔帖式们神色凝重,加快书写速度。
一名年长的笔帖式低声问:“赵先生,这样会不会太明显”
“不会。”
赵文礼将密函凑近烛火销毁:“南京礼部已经批准将‘华山剑侠’相关内容编入蒙学。我们要做的,是让民间相信,这位剑侠就是天命所归。”
说完,赵文礼抓起案头的朱砂印,在每份话本初稿上重重按下‘云烟阁监制’的印章。
密室门外,伙计们推着装满印版的木箱匆匆而过。楼下印刷作坊里,二十台雕版印刷机同时运转,油墨味混着纸张气息弥漫整个院落。
云烟阁的掌柜正在核对出货单:“第一批五万册,初三子时前必须送到漕运码头,随官船运往扬州、南京。”
深夜,赵文礼站在密室窗前,望着通州码头的点点灯火。
一艘艘商船满载话本驶出港口,船帆上‘云烟阁’的标记在月光下若隐若现。
……………
济南府历城县。
晨雾未散,文庙旁的育英私塾已传来读书声。十五个孩童挤在三间青砖瓦房内,石砚里的墨汁还结着薄冰。
教书先生陈维翰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长衫,背着手在堂内踱步。鬓角斑白,右手中指因常年握笔生出厚茧。
“跟我念。”
陈维翰用戒尺敲了敲斑驳的枣木桌案:“北斗明,华山青……”
孩童们齐声跟读,声音参差不齐。
十二岁的周小顺偷瞄窗外,被陈维翰瞥见。戒尺“啪“地拍在桌上:“周小顺,出列!”
少年哆嗦着站起,袄补丁处还沾着昨夜练字的墨渍。
“默写。”
陈维翰将泛黄的草纸推过去:“写错一字,打三下手心。”
周小顺攥紧冻得发红的拳头,毛笔在纸上颤出歪斜的字迹。其他孩童屏息看着,砚台里的冰块正缓缓融化。
突然,窗外传来皮靴踩雪声。两名衙役裹着皂隶服,腰间铁尺随着步伐撞击发出轻响。为首的王班头捏着二两碎银,在掌心搓了又搓。望着窗内摇头晃脑的孩童,喉结动了动,终究没推开半掩的木门。
屋内,周小顺写完最后一笔。陈维翰接过纸张,逐字核对:“‘岳’字少了一横。”
戒尺扬起时,少年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但戒尺只是轻轻点在他手背上。
放学时分,孩童们背着粗布书包涌出私塾。王班头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碎银被体温焐得发烫。
“要不.还是上报”
同伴试探着问道。
“报什么”
王班头将银子塞回怀中:“昨儿布政使司刚发公文,说这是正统教化。”
与此同时,济南知府衙门内,师爷正在誊抄公文:“民间童谣传播有序,建议嘉奖育英私塾陈维翰……”
知府大人朱批后,这份文书将与各地呈报的童谣推广情况,一同送往京城通政司。
城郊驿站,八百里加急的驿马正在换蹄铁。驿卒腰间的公文袋上,火漆印着北斗七星图案。而在育英私塾隔壁的米铺里,掌柜的正在给伙计分配任务:“明日开始,凡是背得出童谣的,米价便宜五文钱。”
月光爬上私塾的青瓦,陈维翰吹灭油灯前,又看了眼墙角的竹篓。里面装着新印的童谣传单,油墨未干。这些带着墨香的纸张,将随着晨起的炊烟,传遍济南的大街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