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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尽长江滚滚来(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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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莫娘参与了多少?\"许延年突然逼近,官袍带起的风扑灭了最近的一支蜡烛。

\"她和嬷嬷负责把风...放火...\"冯健藿扑到案前,铁链哗啦作响,腐朽的木头气味混着她身上的汗臭扑面而来,\"大人!民妇只是帮忙搬火油,真正动手的是健仁和萧珊啊!\"她嘶吼时露出的牙龈上沾着血丝。

许延年起身,烛光在他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阴影,笼罩着蜷缩在地上的冯健藿。他转身时官袍翻卷如乌云,声音不带一丝温度:\"押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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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兴坊一处精致宅院外,许延年带着十余名衙役悄然包围。院内隐约传来女子娇笑声,夹杂着男子低语。许义轻手轻脚贴近窗棂,转身回头,对许延年比了个手势。

\"这两日还是要继续在外面装得悲伤些...\"窗内传来女子带着笑意的低语,像毒蛇吐信般丝丝入耳,\"坊间那些蠢货,可都信了你日日以泪洗面呢。\"

许延年眼底寒芒骤现,抬脚踹向朱漆大门。门栓断裂的脆响惊飞檐上宿鸟。

\"砰!\"

门板轰然倒地,惊起一室烛火摇曳。只见冯健仁半敞着锦袍,正将个杏眼桃腮的年轻女子搂在怀中喂酒。那女子云鬓斜坠,胭脂晕染的唇角还沾着酒渍,杏色罗衫已褪至肩头。见官差破门而入,冯健仁手中白玉杯\"当啷\"坠地,面色由酡红瞬间转为惨白:\"许...许大人?\"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掐进女子臂膀,惹得对方痛呼出声。

许延年冷冽的目光扫过满桌的鲍参翅肚——那碟胭脂鹅脯正是醉仙楼的招牌,最后钉在冯健仁油光满面的脸上:\"冯掌柜不是在为妻儿守丧么?\"声音如冰刀刮过青石。

冯健仁喉结剧烈滚动,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草民...草民实在悲痛难抑,借酒消愁...\"说着竟真挤出两滴浊泪,偏生嘴角还沾着女子口脂。

\"借酒消愁?\"许延年冷笑一声,暴喝:\"萧珊!\"那女子如遭雷击,手中罗帕飘然落地,露出角上绣着的\"珊\"字。她浑身发抖地往冯健仁身后缩,发间金步摇撞得叮当乱响。

冯健仁额头沁出豆大的汗珠,正要开口,许延年已甩出一叠供词:\"冯健藿和冯健男连画押的指印都按了三遍,你还要演到几时?\"

这句话似千斤重锤砸下,冯健仁膝盖一软,\"咚\"地跪倒在地。他忽然扯散发冠捶胸痛哭:\"大人明鉴啊!虎毒尚不食子,我怎会...\"哭嚎声戛然而止——他瞥见许义手中晃动的铁链,喉间发出困兽般的呜咽。

院外围观的百姓已挤得水泄不通。卖炊饼的王婆踮脚张望:\"怪道冯掌柜这些日哭灵时,总用袖子挡着脸...\"她的话引得人群一阵骚动。

\"拿下。\"许延年袍袖一振,衙役们如狼似虎扑上。冯健仁突然暴起,将萧珊推向官差,自己却往内室窜去。许义早有防备,一个扫堂腿将他绊得五体投地。

\"冤枉啊!\"冯健仁挣扎间玉带崩断,发髻散乱如疯癫:\"那夜我在苏州谈生意!\"他嘶吼时脖颈青筋暴起。

许延年不紧不慢从袖中取出驿站文书,雪白纸页在暮色中刺目:\"沿途十二处驿站,无人见过冯掌柜的马车。\"又抖开一封信笺:\"这封'苏州家书',墨迹未干就送到了沈氏手中——送信的人还在大理寺候着呢。

冯健仁闻言顿时瘫软如泥,官靴碾过他颤抖的手指。萧珊尖叫着扑向窗口,却被许义反剪双手按在案几上,打翻的葡萄酒染红了她半边脸颊。

\"冯健仁,\"许延年俯身捏住他下巴,声音轻得令人毛骨悚然:\"白日披麻戴孝哭灵堂,夜里红绡帐暖度春宵,这变脸的功夫,连蜀中戏班子都自愧不如啊!\"

围观人群炸开了锅。卖胡饼的赵老汉气得胡须直颤:\"前日还见他跪在灵前哭晕过去,原来都是戏!\"他抄起担子上的擀面杖就要冲进来,被衙役急忙拦住。

\"畜生!\"抱着孩子的孙娘子狠狠啐了一口,\"那四个娃娃最大的才到我肩这么高!\"她比划的手势让周围妇人纷纷抹泪。

当冯健仁被拖过青石巷时,他突然癫狂大笑:\"沈晚棠那个贱妇!要不是她发现...\"话音未落,臭鸡蛋烂菜叶如雨点般砸来。一枚鸡蛋正中他眉心,粘稠的蛋液糊住了他怨毒的眼睛。

许延年冷眼望着这场闹剧,转身时官袍在风中猎猎作响:\"许义,去把萧珊养在外宅的那对龙凤胎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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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正堂上,明镜高悬的匾额映着森冷寒光。冯健仁和萧珊被按跪在青砖地上,镣铐碰撞声惊醒了昏昏欲睡的赵主簿。

萧珊的一双儿女被衙役牵来,五岁的孩童穿着锦缎衣裳,胸前露出绣着\"仁珊永结\"的红色肚兜。他们吓得抱住衙役的腿哇哇大哭,女童腕上的银铃铛响得人心烦意乱。

钱莫娘被押上来时,突然挣脱衙役扑向冯健仁:\"你说过会让我儿继承沈家产业的!\"她十指如钩,在冯健仁脸上抓出数道血痕。冯健仁暴怒抬脚,绣着金线的靴子狠狠踹在她心窝:\"蠢货!要不是你露了破绽...\"

许延年一拍惊堂木,声响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肃静!\"他展开卷宗的声音在死寂的大堂上格外清晰:\"冯健仁,你为谋沈氏家产,与外室萧珊合谋,指使钱莫娘等人杀害发妻沈晚棠及四名子女...\"念到\"子女\"二字时,他的笔尖在纸上洇出个漆黑的墨点。

冯健仁昂首冷笑,嘴角扯出个狰狞的笑:\"成王败寇,要杀要剐随你!\"他嘶吼时喷出的唾沫星子溅到惊堂木上。

堂外围观的百姓顿时炸开了锅。青衫书生将折扇砸向栅栏:\"禽兽!那日我还见他在灵堂亲手给孩子们整理寿衣!\"话音未落,几个菜贩已经捡起石子往堂内扔。

许延年起身时,烛火将他身影拉得修长如利剑:\"冯健仁凌迟处死,萧珊等绞立决。\"判决声里,萧珊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叫,竟生生晕死在幼子面前。

当衙役拖着瘫软的冯健仁经过时,许延年突然倾身,在他耳边轻声道:\"你藏在杭州别院的账本,今早已呈送刑部。\"冯健仁闻言目眦欲裂,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像条被钉住七寸的毒蛇。

人群散去时,夕阳将大理寺的牌匾染成血色。卖艾馍的老汉佝偻着背喃喃自语:\"那日下葬,他扑在小棺材上哭得拉都拉不开...\"说着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仿佛要吐出满腔的愤懑。

许延年站在廊下阴影处,春风拂过他腰间玉带,却吹不散那股若有似无的血腥气。许义捧着官帽悄声上前:\"大人,沈家堂兄已从杭州赶来,正在偏厅等您。\"他缓了缓又道:“周寺正刚才来问那两个孩子如何处置……”

\"告诉他们...\"许延年摩挲着腰间玉佩,忽然顿住。檐角铜铃在风中叮当,恍若稚子笑声。他最终只是整了整被风拂乱的官袍,朝偏厅走去,每一步都踏碎满地残阳。

——

大理寺偏厅内,沈朝阳一袭素袍,面容憔悴。他约莫三十出头,眉宇间与沈晚棠有几分相似,此刻正紧握双拳,指节发白。

许延年推门而入,拱手道:\"沈参军。\"

沈朝阳起身还礼,声音沙哑:\"许大人。\"他眼眶通红,却强忍着没有落泪,\"叔父与婶母听闻噩耗,已病倒在床...下官代他们来送晚棠最后一程。\"

许延年示意他坐下:\"沈参军节哀。\"

\"多谢大人查明真相。\"沈朝阳深吸一口气,\"下官有个不情之请...能否亲眼看着那几个畜生伏法?\"

许延年点头:\"明日午时,西市问斩。\"

沈朝阳眼中闪过一丝痛色:\"晚棠从小聪慧,十五岁就能帮着打理家中生意...若不是嫁了这豺狼...\"他说不下去了,拳头重重砸在案几上,震得茶盏叮当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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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东市刑场。

天光如洗,几缕纤云若隐若现地浮在湛蓝天际。刑场四周早已被黑压压的人群围得水泄不通,百姓们推搡着、叫嚷着,像一锅煮沸的浊水。

有人咬牙切齿地咒骂,指节捏得发白,有人摇头叹息,眼角泛红,更有几个壮汉双目赤红,粗壮的脖颈上青筋暴起,若不是衙役拦着,怕是要冲上刑台生啖其肉。

烈日灼人,青石板地面反射着刺目的白光,晃得人睁不开眼。冯健仁等人被铁链锁着拖上刑台,镣铐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声响。他面色灰败如死人,嘴唇不住颤抖,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在脏污的脸上冲出几道沟壑。

\"杀了他!\"一个披头散发的妇人从人群中扑出,十指如钩向前抓挠,被衙役架住后仍嘶声哭喊:\"为沈娘子报仇啊!为那苦命的妹子...\"她的声音戛然而止,整个人瘫软在地,指甲却深深抠进了掌心的血肉。

\"畜生!\"一个驼背老汉颤巍巍举起枯枝般的手臂,浑浊的老泪顺着皱纹纵横的脸颊滚落,\"虎毒尚不食子,你连亲生骨肉都...\"话未说完便剧烈咳嗽起来,手中烂菜叶却精准地砸在冯健仁眉心。

秽物顺着冯健仁的鼻梁滑下,他猛地抬头,涣散的目光突然在人群中定住——沈朝阳正静静立于前排,素色麻衣被风轻轻拂动,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有恨意,也有深不见底的悲怆。

\"沈朝阳!\"冯健仁挣动锁链,喉间发出困兽般的嚎叫,\"你...\"他咧开的嘴角淌下涎水,黄褐色的眼珠凸出眼眶。

沈朝阳缓缓摇头,声音轻得仿佛怕惊扰亡魂:\"晚棠待你一家不薄!\"

冯健仁闻言癫狂大笑,笑声中混着痰音:\"她活该!要不是她非要...\"扭曲的面容上,每道皱纹都浸透着恶毒。

\"午时到——\"监斩官一声断喝如惊雷炸响。

刽子手深吸一口气,肌肉虬结的手臂举起鬼头大刀。刀锋在烈日下划出一道刺目的银弧,破空声未落,冯健仁的头颅已滚下刑台,双目圆睁着撞上栅栏。喷涌的鲜血溅在最近的围观者脸上,那人满脸嫌恶的呸了一口,动作粗鲁的擦拭沾上血迹的地方。

萧珊的尖叫声刚起便被绞索勒断,她纤细的脖颈以诡异的角度歪斜,绣花鞋在空中小幅度地抽搐,像被踩断翅膀的蝴蝶。

\"苍天有眼啊!\"人群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吼声。烂菜叶、臭鸡蛋如暴雨倾泻,将尸首掩埋。有个少年甚至脱下草鞋狠狠掷去,鞋底沾着的马粪糊在了冯健仁怒张的嘴上。

沈朝阳始终静立如松,直到最后一具尸体被拖走,才向许延年深深拜下。他弯曲的脊背微微发颤,声音沙哑:\"多谢大人...。\"

许延年连忙托住他手肘,:\"沈兄节哀,此乃...\"话到一半突然顿住——刑台角落,萧珊的两个孩子蜷缩在血泊里,一个额骨凹陷,另一个胸口插着半截断砖。周围散落的石块上还沾着新鲜的血迹与碎肉。

\"大人,这...\"许义凑近低语,额角渗出冷汗。

许延年目光扫过尚未散尽的人群,几个衣衫褴褛的汉子正偷偷在衣襟上擦手。他垂下眼帘,袖中的手指轻轻捻动:\"法不责众。一并收殓了吧。\"

回衙途中,街边茶棚里唾沫横飞。

\"那冯健仁养的外室可不止俩个!\"满脸麻子的茶客拍案而起,茶碗震得叮当响,\"西市的绸缎庄王掌柜亲眼看见他...\"

角落里一个老妪啐了一口,黄痰精准落入痰盂:\"呸!沈娘子头七那晚,这杀千刀的还在平康坊喝花酒呢!\"她枯瘦的手指死死攥着念珠,骨节泛白。

许延年步履从容地走过喧嚣,却在安仁坊转角处蓦地驻足:\"许义,你先回衙,带人去将那井填了。\"

许义领命,拱手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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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仁坊陆宅,杜安正在门前扫地,见许延年来了,连忙行礼:\"许大人。\"

\"昭阳在吗?\"

\"在药圃。\"杜安指了指后院,\"陆先生这几日研制新药,很是辛苦。\"

许延年穿过回廊,远远看见陆昭阳蹲在药圃中,一袭白衣胜雪,正小心翼翼地给一株药苗浇水。

\"昭阳。\"

陆昭阳回头,清冷的眉眼在看到许延年时柔和了几分:\"案子结了?\"

\"结了。\"许延年在她身旁蹲下,伸手拂去她鬓角沾的一片草叶,\"冯健仁伏诛。\"

陆昭阳轻轻点头,从药囊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安神丹。你这几日都没好好休息。\"

许延年接过瓷瓶,:\"昭阳,\"他顿了顿,\"若有一日我...\"

\"没有那一日。\"陆昭阳打断他,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你不会是冯健仁。\"

许延年怔了怔,随即失笑:\"我是想说,若有一日我办案太久未归,记得让杜安给我留门。\"

陆昭阳别过脸去,白玉般的耳垂却更红了:\"...知道了。\"

春风拂过,带来一阵药草清香。许延年看着身旁人精致的侧颜,忽然觉得,这世间再复杂的案子,也不过如此。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得到应有的惩罚。”我相信你们逍遥不了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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