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色云(六)(1/2)
一色云(六)
这一天最难熬的不是鸾凤楼众人,而是?暴室令吴媪。
她虽未见过荷衣,但对她的大名早就如雷贯耳。
东宫为她设接风宴,广邀京中贵女,结果又为护她而得罪其他贵女。太子出城祭秋,公主趁机回宫想诱杀她,结果次日就被逐出洛阳。
更不说她是?东宫常客,据说与太子出双入对,无论外界传闻的她是太子妃人选,还是?太子亲口所说的恩师之女,都非她一个小小的暴室令找惹得起。
因?她不是?宫里的人,自然也?没有适合的法?令条款,吴媪只得强迫她诵读女圣人班昭的《女诫》。
结果第一篇《卑弱》刚起了个头,她便生气地掷了书册,伸出手掌让她打,还振振有词道:“这本书是?瞎扯,傻子才?信呢!我如今已经不傻了,你休想诓我。”
吴媪连忙捡起来,郑重其事地跟她讲班昭的赫赫威名和无上功绩。
哪知她听罢却愈加不忿,“班昭既如此厉害,为何还要求女子卑弱第一?什么生女三日,卧之床下,弄之瓦砖?我耶娘就我一个女儿,怎么可能?让我刚出生就躺地上玩瓦砖?对了,我可是?太子看着长大的,你去问?问?他,看有没有这回事。”
“而且呀,你别看我年纪不大,但我有三处产业。”她竖起手指,一一道:“东泰山书院、汶水别业还有老家?的栖梧院。对了,我还特别有钱,我嬢嬢的嫁妆可都留给我了,还有我阿耶继承的祖父祖母的遗产。我二伯和二伯母也?给我留有资财,我十一叔不肯回家?,他那份遗产,将来也?是?我的。我的傅母说,这些钱够我用十辈子。”
吴媪目瞪口呆,主动露富的人,她还是?头回见。
要不是?太子家?底不薄,真有点怀疑他想攀高枝。
“我本就不爱看书,你还拿这种骗人的劳什子,那我更不看了,还是?打手心吧!”她晃着手掌,歪头笑道。
吴媪只得抽出戒尺,象征性?地拍了几?下。
可冲撞御驾是?大罪,若寻常宫人早就被杖毙了。陛下也?没明言,只说给点教训,到底什么才?算教训啊?
思来想去,便命属下女官手捧宫规站在?屋角轮流宣jsg讲,直到她趴在?草席上睡着。
太子过来时已是?深夜。吴媪料到他会来,于是?亲自值夜迎候。
“殿下这是?来接人吗?”烫手的山芋终于要甩出去了,吴媪心下激动不已,面上却不动声色。
太子摇头,神色疲惫道:“孤来陪着她。”
吴媪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堂堂皇太子,要在?狭小简陋的囚室过夜?
别说灯烛,按规矩可是?连被褥都没有的。
凡进暴室者,都是?顽劣桀骜的宫人或罪妃,进门便要受刑,以示威慑。她没体罚荷衣已属破例,哪里还敢再开先例?这会儿一听太子要去,冷汗顷刻湿了背脊。
“要不……殿下稍待片刻,容妾身去打理一番?”吴媪硬着头皮道。
“若是?高床软枕,锦衾绣幔,那与寝宫何异?”他淡淡摆手,示意她继续领路,“孤还未来过此处,就当开眼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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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从天窗洒下,银辉满室。
荷衣蜷缩在?角落的草席上,枕着手臂睡得迷迷糊糊。
门刚打开,太子便疾步而入,将她翻过来查看。
“殿下放心,王娘子身上没有伤。她是?外?客,从未见过陛下,且天性?率真,就算冲撞圣驾也?绝非有意。此罪名有待商榷……”吴媪举着烛台站在?门口,讷讷道。
太子这才?松了口气,对他欠了欠身道:“多谢吴姥姥。”
吴媪慌忙回礼,有些局促道:“老妇能?为殿下做些什么?”
“什么都不用。”他摆了摆手,“退下吧!”
吴媪掩上门,并未挂锁,又站了会儿才?离开。
荷衣原本睡得并不踏实,耳边聒噪,冷风时不时造访,偏生她今天未着广袖披衫和巨幅留仙裙,否则摊开了也?能?裹几?重。
也?不知过了多久,许是?习惯了,她突然感觉不到冷,周围也?清静了不少,有一只手在?温柔地抚着她,她并未感到抵触和害怕,反而说不出的舒惬安心。
醒来的时候天蒙蒙亮,耳边有均匀的呼吸声,她纳闷地偏过头,正对上一张宁和恬静的睡颜,她揉了揉眼睛,有些难以置信。
天都亮了,怎么还做梦?
她悄悄咬了咬手背,疼得眼泪汪汪,这才?发现?一切居然是?真的。
太子竟像画里的囚犯一般,冠冕袍服俱除,只着素绢中衣,虽单薄了些,可荷衣摸了摸,发现?他身上是?热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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